嗨,各位好,感謝您來到Arica日本代購諮詢平臺。
這些年來一直協助朋友圈代購日本與其他國家的商品
發現大家對於代購業者有三大要求-快速、正品、服務!
可見迫不及待拿到自己想要的夢幻逸品是每一個人的心願🙆♀️🙆
尤其一到折扣季的時候,大家的私訊簡直像是海嘯般的席捲而來,深怕錯過採購的最佳時機,
所以☀夏季7-8月跟❄冬季12-1月時,通常是ARICA最忙碌的時候🏃♀🏃♀🏃♀
但是忙歸忙,服務絕對不打折,會盡我所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幫朋友們採購商品回來👌
也因為這樣的服務態度,在朋友圈中累積許多好口碑👍👍👍
並藉由這些年的代購經驗,漸漸整合出自己的一條龍服務✈🛳🚘
其中貼心四大服務:
- 💗一般商品無二階段運費(大型商品除外)。
- 💗配合多家專屬物流公司,日本直送臺灣。
- 💗貴重物品及易碎物品免費提供加固包裝服務。
- 💗日本小幫手代購,提供現場採買服務。
全世界都知道日本對於產品開發的嚴謹態度,其職人精神以及創意性有目共睹,
有許多期間限定或是一發售即搶售完畢的商品。
由於日本網站註冊、付款等手續繁雜,加上許多人看到非中文的後臺就完全不知道如何下手,
有了ARICA的幫忙,讓許多朋友能在家就輕輕鬆鬆享受日本購物的樂趣。
大家會問,可以找代購網站幫忙代購啊,話是這麼說沒錯,
但是很多代購網站的手續費不只貴,而且運費還分二階段收款,換算下來其實非常不便宜。
案例一:
像是最近一個怪獸公仔收藏家找其他平臺代購一款基多拉的軟膠玩具,
手續費+運費,就快破2000元,但是ARICA協助代購後,卻幫他省了1500元。
而且10天內就讓他收到這款軟膠玩具,讓他非常高興~
案例二:
另一個案例是幫一個只能穿21.5號的小腳女生代購JELLY BEANS的日本女鞋,這個鞋子尺寸在臺灣非常難找
她到日本旅遊就會專門去這個專櫃買鞋,但近年因為疫情關係,一直沒辦法過去採買,導致一雙鞋都要穿很久
雖然這個牌子之前有代理商在臺灣百貨公司設櫃,但一雙鞋單價動則4000-5000元而且款式又少,後來又因為疫情影響該品牌已全面自臺灣撤櫃
就算有錢在臺灣也買不到了。後來她在網路上找到ARICA,幫她直接從日本品牌店下單,結算後,一雙鞋含運費居然只要2100元,讓她大大的歡喜
買到既喜歡又符合預算的鞋款,自此成為ARICA的代購常客。
ARICA將這些年五花八門的代購經驗及資源服務,全部整合起來成立一個專門代購的諮詢平臺。
在這個網站上,ARICA設立了一個專門的一對一窗口,
不論是各種品牌購物網站or動漫商品or精品服飾、包包等,都可以幫你買回來,
你只要提供想要買的商品頁連結或照片,並填寫委託單或私訊商品名(或型號)、數量、顏色等,
ARICA就會用最快的速度幫你代購~
這些年幫忙代購的商品種類非常多元,底下為部分朋友委託代購所傳的開箱照:
*協助生活小物賣家代購文具用品
*幫忙代購限量背包
*代購任天堂日本限定Amiibo
*各式開架化妝品與美妝品
為了提供更好的專業服務,ARICA將日本代購當成一門事業在經營,長期關注日本文化與流行趨勢,且透過一次次的代購經驗
累積不同購物網站的購買技巧及如何尋找物美價廉的正品貨源,不只幫朋友們省荷包,也間接讓ARICA整合所有通路資源,得以提供更完善的服務。
委託日本代購流程:
代購規則說明:
■填寫代購表單或私訊您欲購買的商品網址及名稱、規格、顏色、數量等資訊。
■專人快速提供一段式報價(內含日本國內運費、空運運費、關稅、臺灣國內運費)。
■確認委託且完成付款後,當日為您代購,使用空運約10個工作日可收到商品(預購商品除外)。
■代購服務及賣場商品,採用全額付款制,不代墊款項。
■商品顏色多少都會因每臺電腦不同而有色差,不保證圖片或描述與實物完全符合,若無法接受請勿下單,因為是國際代購,無法退換貨,敬請見諒。
■已於日本網站完成付款之訂單,無法更改或取消。(日本官網一律無法改單)
■日本商品跑貨極快,如遇商品斷貨或缺貨,將以聊聊告知取消訂單並作退款。
■付款方式使用ATM或臨櫃匯款。(可提供刷卡服務,但刷卡及分期手續費另計)
■包裹經多次運送,外包裝難免會有八角壓痕,完美主義者可接受再下單。
■寄送方式一律使用郵局出貨。若需要超商取貨或宅配,請下單前告知,費用另計。
■若想要了解物流進度,請私訊小幫手,我們會盡快幫您查詢。
■為避免消費爭議,商品出貨前一律拍照及攝影檢查商品的完整性。
■代購無法退換貨,因退回日本已超過日本七天鑑賞期,亦無提供保固及維修,敬請見諒。
若需要詢價底下有三個聯繫方式,歡迎您的洽詢喔
委託ARICA幫您代購日本商品,是您最安心的選擇~~
JPDHOP115VRRV15RV |
日本樂天手錶精品轉運代購推薦許多人到日本旅遊都喜歡買很多東西,而日本也有很多東西不管是品質還是價格都是十分劃算的,那麼到日本買什麼最劃算?日本購物注意事項有哪些?接下來我們來詳細瞭解下。日本樂天廚房用具代購批發
到日本買什麼最劃算?日本樂天廚房電器海外代購
1、化妝品。當你去日本時,你必須買化妝品,和國內價格比,真的是性價比高,DHC、資生堂、高絲等價格很便宜。日本配件批發代運
2、手錶品質很好。同樣是Citizen或者精工,日本賣的品質和臺灣賣的明顯不一樣,而且價格比臺灣賣的便宜
卡西歐的手錶也是國內價格的一半,而且都是日本原裝的。此外,日本還有很多中世紀(二手)的奢侈品店,在那裡可以找到很多來自歐洲的顏色不錯的名表和包包。
3、商城打折產品。適合的話就買,,如何團購日本商品日本打折真的很劃算。朋友打折買了一塊浪琴手錶,折合臺幣12000多很便宜。
4、剃鬚刀、小電器等。日本強項,不多說,飛利浦剃鬚刀的價格比臺灣便宜1/3,款式也是最新的。電鍋等小家電是日本採購的主力之一
到日本買什麼日本一般童裝代購懶人包
5、巧克力。喜歡巧克力的話一定要買一些,超市、便利店、藥店都有賣,很便宜,但是味道真的很好。日本女鞋批發代購
6、紀念品。日本旅遊景點的紀念品價格還是很合理的,不像臺灣,在景點買紀念品很貴。如果你覺得合適,可以考慮買。日本樂天男鞋代購批發
7、其他動漫周邊、成人用品、名牌包包等,日本樂天吸塵器代購推薦要麼在國內沒有,要麼比國內便宜很多。
在日本購物需要注意什麼
到日本買什麼最劃算瞭解後,日本購物注意事項有哪些?日本代購商品推薦
1、大阪的藥店比東京的便宜,所以最好先在大阪購買,然後在東京補充。
2、日本藥店門口擺放的開架商品都是熱銷且好用的產品,與國內不同日本樂天炊具正品代購,可以多加關注。
3、幾乎所有的商場和藥店都配有中文導購員,所以不用擔心語言問題。在沒有中文店員的情況下,直接看牌子,上面寫著它是最受歡迎的,銷量第一或者Cosme排名一般都不錯。
4、在日本買歐美的化妝品不劃算,想買歐美的化妝品可以直接去機場免稅店。日本代買一番賞
到日本買什麼
5、白色戀人除了北海道只有機場免稅店有,在日本本州找不到這些口碑隨行禮物,想買的話,最後走的時候去機場買就行了。
6、不像歐洲,日本機場不辦理退稅。可以直接在商場、百貨公司、藥店享受退稅。退稅需要護照,退房一定要記得帶護照,別忘了退稅。
8、全日空航空公司限制每人托運兩件行李,每件不超過23公斤。
7、所有免稅品採購的發票一定要保管好,最後通關的時候會有人檢查,千萬不要丟。
8、消耗品,尤其是化妝品,在日本不宜直接拆解使用,如發現需繳納8%的消費稅,所以購買免稅品時要封存化妝品。
9、就營業時間而言,日本大多數百貨商店和商店晚上7點左右關門,所以我們應該注意行程和房間的合理安排。
與其擔心未來,如現在好好努力 1、其實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份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 我有個朋友A,他戀愛談了7年還是分手了。那陣子他看起來跟個沒事人一樣,我們都以為他沒那么在意,結果有一天他喝醉了,莫明地哭了很久。第二天他醒過來,對我說了一句特文藝的話:“其實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份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 行走世間,全是妖怪。 記得之前人人上這篇日志很紅,里面的內容我已忘記了大半,卻對這句話記憶深刻。后來我在文里寫,青春的另外一個名字叫做徒勞。這樣的一種徒勞無功,在于你無論怎么過,過的是揮霍是珍惜,等到以后你回想起來,都會覺得不夠好。就像你很喜歡一個人,卻明明知道你們不可能走到最后,最可怕的就是你明明知道這一點,卻沒辦法改變它。 曾經我和我媽討論過這個問題,她說明明不可能在一起還要談戀愛,這樣就是一種不靠譜。我說,沒關系,現在我哪怕跌倒了也還能爬起來。 2、選擇一個你喜歡的,還是一個喜歡你的。 朋友B今天突然跟我聊起天來,她問我“你將來是會選擇一個你喜歡的,還是一個喜歡你的。”我想了很久始終不知道應該怎么回答她,我本以為按照我的個性,一定會說選擇一個我喜歡的,再加上一句“我從不怕愛錯,只怕沒愛過”之類的文藝的話。 卻沒想到我躊躇了。 選擇一個我喜歡的怕受傷,怕不靠譜;選擇一個喜歡我的很安穩,卻又怕自己不甘心。 她說年齡已經擺在那里了,拖不起了,還是選擇一個喜歡自己的,也許會比較幸福一點。她說:以前對她來說,夢想比什么都重要,一心就想讀研,現在卻什么都不想了,只想早點回家,一點也不想累,不想做個女強人,想隨便找份穩定的工作穩定的老公穩定的家庭,就這么算了。 3、昂首挺胸走過的人生是唯一的驕傲。 出書以后我就常常接到各方面的留言,問題不外乎怎么擺脫寂寞,怎么看待未來,怎么看待夢想。往往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們,直到元旦那天,凌晨4點的我還在趕稿子,合上電腦的我睡眼惺忪卻突然明白了:那些喜歡你的總有一天會不喜歡你,那些你抓緊的總有一天會抓不住,那些你想實現的夢想也許根本實現不了,那些曾經以為無比重要的總有一天會變成不重要的。 不過這些其實都沒什么,很多年以后你回想起來,唯一讓你覺得真實,和驕傲的,是你昂首挺胸用力走過的人生。 我也許從來就擺脫不了所謂的寂寞,也看不清所謂的未來,也道不明為什么要這么努力去實現夢想,可是我依舊在做。好比如果在劇場開始的時候就告訴你和她的結局,你會說沒關系我知道啊我還是愛你,還是會轉身離去。如果是我,我一定還會去喜歡她,僅此而已。 我寧愿讓別人覺得我是變形金剛百毒不侵面面俱到不知疲倦,我也不要讓別人看到我難過疲倦跌倒失落。我不喜歡去抱怨,因為我知道沒人喜歡聽抱怨。 4、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也是一種回報。 其實爸媽一直覺得我挺不靠譜的,連我自己都這么覺得。我是那種對你百般好感未必說,對你千般厭惡未必講的人,寧可自己內傷憋得嚴重,也要假裝不在乎你,寧可在你消失的時候比誰都著急滿世界找你,也要在你出現的時候假裝不經意。 老媽至今還一口玩笑的語氣說我:“你看看你,談不靠譜的戀愛,寫沒人看的書,去沒人知道的地方,真是不靠譜。”他們總覺得我現在這樣太辛苦,每天日夜顛倒,想把我弄到家附近的單位工作。其實我不是沒想過,回來離家又近又方便而且賺的也不會少,可是我還是拒絕了。沒錯,也許寫書是挺不靠譜的,但是我覺得沒什么。寫作就是寫作的回報,畫畫就是畫畫的回報,唱歌就是唱歌的回報。如果人真的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誰說這不是一種回報呢。 有時間我就每天花兩小時看書,沒時間就睡前看二十分鐘,周末的話可以看完整本書。做論題做一遍做不好我就做兩遍,文稿要求我寫一萬字我就寫將近兩萬字然后刪。寫出一篇好文是運氣,如果一個人一直在寫的話,那就是靠努力。更多時候,世界對你的態度取決于你對世界的態度,沒什么好抱怨的。 其實這都沒什么,有個朋友每天晚上8點必須看部電影然后喝點紅酒偽小清新然后11點準時睡覺,住在樓上的小伙天天早上5點就起床跑步,而我那個時候往往還沒睡。 我們都會找到屬于自己的生活節奏,然后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5、不靠譜和安穩歸根結底是安全感的問題。 我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很多人面臨著像我這樣子的選擇。其實大多數時候,不管我們選擇不靠譜還是很安穩,我們都面臨著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這個問題歸根結底是三個字:“安全感。” 后來我才想明白了,與其擔心未來,不如現在好好努力。這條路上,只有奮斗才能給你安全感。不要輕易把夢想寄托在某個人身上,也不要太在乎身旁的耳語,因為未來是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能給自己最大的安全感。別忘了答應自己要做的事情,別忘了自己想去的地方,不管哪有多難,有多遠,有多“不靠譜”. 當你在猶豫的時候,這個世界就很大;當你勇敢踏出第一步的時候,這個世界就很小。等到有一天你變成了你喜歡的自己的時候,誰還會質疑你的選擇不靠譜呢?你已經變成更好的你了,一定會遇到更好的人的。你是誰,就會遇到誰。 重要的是,不管是做怎么樣的選擇,都要對得起自己的內心。就像上面寫的一樣:很多年以當你在此回想起來,唯一讓你覺得真實,和驕傲的,是你昂首挺胸用力走過的人生。分頁:123
三毛:背影 那片墓園曾經是荷西與我常常經過的地方。 過去,每當我們散步在這個新來離島上的高崗時,總喜歡俯視著那方方的純白的厚墻,看看墓園中特有的絲杉,還有那一扇古老的鑲花大鐵門。 不知為什么,總也不厭的悵望著那一片被圍起來的寂寂的土地,好似鄉愁般的依戀著它,而我們,是根本沒有進去過的。 當時并不明白,不久以后,這竟是荷西要歸去的地方了。是的,荷西是永遠睡了下去。 清晨的墓園,鳥聲如洗,有風吹過,帶來了樹葉的清香。不遠的山坡下,看得見荷西最后工作的地方,看得見古老的小鎮,自然也看得見那藍色的海。 總是癡癡的一直坐到黃昏,坐到幽暗的夜慢慢的給四周帶來了死亡的陰影。 也總是那個同樣的守墓人,拿著一個大銅環,環上吊著一把古老的大鑰匙向我走來,低低的勸慰著:“太太,回去吧!天暗了。” 我向他道謝,默默的跟著他穿過一排又一排十字架,最后,看他鎖上了那扇分隔生死的鐵門,這才往萬家燈火的小鎮走去。 回到那個租來的公寓,只要母親聽見了上樓的腳步聲,門便很快的打開了,面對的,是憔悴不堪等待了我一整天的父親和母親。 照例喊一聲:“爹爹,姆媽,我回來了!”然后回到自己的臥室里去,躺下來,望著天花板,等著黎明的再來,清晨六時,墓園開了,又可以往荷西奔去。 父母親馬上跟進了臥室,母親總是捧著一碗湯,察言觀色,又近乎哀求的輕聲說:“喝一口也好,也不勉強你不再去墳地,只求你喝一口,這么多天來什么也不吃怎么撐得住。” 也不是想頂撞母親,可是我實在吃不下任何東西,搖搖頭不肯再看父母一眼,將自己側埋在枕頭里不動。母親站了好一會,那碗湯又捧了出去。 客廳里,一片死寂,父親母親好似也沒有在交談。 不知是荷西葬下去的第幾日了,堆著的大批花環已經枯萎了,我跪在地上,用力將花環里纏著的鐵絲拉開,一趟又一趟的將拆散的殘梗抱到遠遠的垃圾桶里去丟掉。 花沒有了,陽光下露出來的是一片黃黃干干的塵土,在這片刺目的,被我看了一千遍一萬遍的土地下,長眠著我生命中最最心愛的丈夫。 鮮花又被買了來,放在注滿了清水的大花瓶里,那片沒有名字的黃土,一樣固執的沉默著,微風里,紅色的、白色的玫瑰在輕輕的擺動,卻總也帶不來生命的信息。 那日的正午,我從墓園里下來,停好了車,望著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行人發呆。 不時有認識與不認識的路人經過我,停下來,照著島上古老的習俗,握住我的雙手,親吻我的額頭,喃喃的說幾句致哀的語言然后低頭走開。我只是麻木的在道謝,根本沒有在聽他們,手里捏了一張已經皺得不成樣子的白紙,上面寫著一些必須去面對的事情——:要去葬儀社結帳,去找法醫看解剖結果,去警察局交回荷西的身份證和駕駛執照,去海防司令部填寫出事經過,去法院申請死亡證明,去市政府請求墓地式樣許可,去社會福利局申報死亡,去打長途電話給馬德里總公司要荷西工作合同證明,去打聽寄車回大加納利島的船期和費用,去做一件又一件刺心而又無奈的瑣事。 我默默的盤算著要先開始去做哪一件事,又想起來一些要影印的文件被忘在家里了。 天好似非常的悶熱,黑色的喪服更使人汗出如雨,從得知荷西出事時那一刻便升上來的狂渴又一次一次的襲了上來。 這時候,在郵局的門口,我看見了父親和母親,那是在荷西葬下去之后第一次在鎮上看見他們,好似從來沒有將他們帶出來一起辦過事情。他們就該當是成天在家苦盼我回去的人。 我還是靠在車門邊,也沒有招呼他們,父親卻很快的指著我,拉著母親過街了。 那天,母親穿著一件藏青色的材衫,一條白色的裙子,父親穿著他在倉促中趕回這個離島時唯一帶來的一套灰色的西裝,居然還打了領帶。 母親的手里握著一把黃色的康乃馨。 他們是從鎮的那頭走路來的,父親那么不怕熱的人都在揩汗。 “你們去哪里?”我淡然的說。 “看荷西。” “不用了。”我仍然沒有什么反應。 “我們要去看荷西。”母親又說。 “找了好久好久,才在一條小巷子里買到了花,店里的人也不肯收錢,話又講不通,爭了半天,就是不肯收,我們丟下幾百塊跑出店,也不知夠不夠。”父親急急的告訴我這件事,我仍是漠漠然的。 現在回想起來,父母親不只是從家里走了長長的路出來,在買花的時候又不知道繞了多少冤枉路,而他們那幾日其實也是不眠不食的在受著苦難,那樣的年紀,怎么吃得消在烈日下走那么長的路。 “開車一起去墓地好了,你們累了。”我說。 “不用了,我們還可以走,你去辦事。”母親馬上拒絕了。“路遠,又是上坡,還是坐車去的好,再說,還有回程。” “不要,不要,你去忙,我們認得路。”父親也說了。“不行,天太熱了。”我也堅持著。 “我們要走走,我們想慢慢的走走。” 母親重復著這一句話,好似我再逼她上車便要哭了出來,這幾日的苦,在她的聲調里是再也控制不住了。 父親母親默默的穿過街道,彎到上山的那條公路去。我站在他們背后,并沒有馬上離開。 花被母親緊緊的握在手里,父親彎著身好似又在掏手帕揩汗,耀眼的陽光下,哀傷,那么明顯的壓垮了他們的兩肩,那么沉重的拖住了他們的步伐,四周不斷的有人在我面前經過,可是我的眼睛只看見父母漸漸遠去的背影,那份肉體上實實在在的焦渴的感覺又使人昏眩起來。 一直站在那里想了又想,不知為什么自己在這種情境里,不明白為什么荷西突然不見了,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父母竟在那兒拿著一束花去上一座誰的墳,千山萬水的來與我們相聚,而這個夢是在一條通向死亡的路上遽然結束。我眼睛干干的,沒有一滴淚水,只是在那兒想癡了過去。對街書報店的老板向我走過來,說:“來,不要站在大太陽下面。” 我跟他說:“帶我去你店里喝水,我口渴。” 他扶著我的手肘過街,我又回頭去找父親和母親,他們還在那兒爬山路,兩個悲愁的身影和一束黃花。 當我黃昏又回荷西的身畔去時,看見父母親的那束康乃馨插在別人的地方了,那是荷西逝后旁邊的一座新墳,聽說是一位老太太睡了。兩片沒有名牌的黃土自然是會弄錯的,更何況在下葬的那一刻因為我狂叫的緣故,父母幾乎也被弄得瘋狂,他們是不可能在那種時刻認仔細墓園的路的。 “老婆婆,花給了你是好的,請你好好照顧荷西吧!” 我輕輕的替老婆婆撫平了四周松散了的泥沙,又將那束錯放的花又扶了扶正,心里想著,這個識別的墓碑是得快做了。 在老木匠的店里,我畫下了簡單的十字架的形狀,又說明了四周柵欄的高度,再請他做一塊厚厚的牌子釘在十字架的中間,他本來也是我們的朋友。 “這塊墓志銘如果要刻太多字就得再等一星期了。”他抱歉的說。 “不用,只要刻這幾個簡單的字:荷西·馬利安·葛羅——安息。” “下面刻上——你的妻子紀念你。”我輕輕的說。“刻好請你自己來拿吧,找工人去做墳,給你用最好的木頭刻。這份工作和材料都是送的,孩子,堅強呵!” 老先生粗糙有力的手重重的握著我的兩肩,他的眼里有淚光在閃爍。 “要付錢的,可是一樣的感謝您。” 我不自覺的向他彎下腰去,我只是哭不出來。 那些日子,夜間總是跟著父母親在家里度過,不斷的有朋友們來探望我,我說著西班牙話,父母便退到臥室里去。窗外的海,白日里平靜無波,在夜間一輪明月的照耀下,將這拿走荷西生命的海洋愛撫得更是溫柔。 父親、母親與我,在分別了十二年之后的第一個中秋節,便是那樣的度過了。 講好那天是早晨十點鐘去拿十字架和木柵欄的,出門時沒見到母親。父親好似沒有吃早飯,廚房里清清冷冷的,他背著我站在陽臺上,所能見到的,也只是那逃也逃不掉的海洋。 “爹爹,我出去了。”我在他身后低低的說。 “要不要陪你去?今天去做哪些事情?爹爹姆媽語言不通,什么忙也幫不上你。” 聽見父親那么痛惜的話,我幾乎想請他跟我一起出門,雖然他的確是不能說西班牙話,可是如果我要他陪,他心里會好過得多。 “哪里,是我對不起你們,發生這樣的事情……”話再也說不下去了,我開了門便很快的走了。 不敢告訴父親說我不請工人自己要去做墳的事,怕他拚了命也要跟著我同去。 要一個人去搬那個對我來說還是太重的十字架和木柵欄,要用手指再一次去挖那片埋著荷西的黃土,喜歡自己去筑他永久的寢園,甘心自己用手,用大石塊,去挖,去釘,去圍,替荷西做這世上最后的一件事情。 那天的風特別的大,拍散在車道旁邊堤防上的浪花飛濺得好似天高。 我緩緩的開著車子,堤防對面的人行道上也沾滿了風吹過去的海水,突然,在那一排排被海風蝕剝得幾乎成了骨灰色的老木房子前面,我看見了在風里,水霧里,踽踽獨行的母親。 那時人行道上除了母親之外空無人跡,天氣不好,熟路的人不會走這條堤防邊的大道。 母親腋下緊緊的夾著她的皮包,雙手重沉沉的各提了兩個很大的超級市場的口袋,那些東西是這么的重,使得母親快蹲下去了般的彎著小腿在慢慢一步又一步的拖著。 她的頭發在大風里翻飛著,有時候吹上來蓋住了她的眼睛,可是她手上有那么多的東西,幾乎沒有一點法子拂去她臉上的亂發。 眼前孤伶伶在走著的婦人會是我的母親嗎?會是那個在不久以前還穿著大紅襯衫跟著荷西與我像孩子似的采野果子的媽媽?是那個同樣的媽媽?為什么她變了,為什么這明明是她又實在不是她了? 這個憔悴而沉默婦人的身體,不必說一句話,便河也似的奔流出來了她自己的靈魂,在她的里面,多么深的悲傷,委屈,順命和眼淚像一本攤開的故事書,向人訴說了個明明白白。 可是她手里牢牢的提著她的那幾個大口袋,怎么樣的打擊好似也提得動它們,不會放下來。 我趕快停了車向她跑過去:“姆媽,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叫我。” “去買菜啊!”母親沒事似的回答著。 “我拿著超級市場的空口袋,走到差不多覺得要到了的地方,就指著口袋上的字問人,自然有人會拉著我的手帶我到菜場門口,回來自己就可以了,以前荷西跟你不是開車送過我好多次嗎?”母親仍然和藹的說著。 想到母親是在臺北住了半生也還弄不清街道的人,現在居然一個人在異鄉異地拿著口袋到處打手勢問人菜場的路,回公寓又不曉得走小街,任憑堤防上的浪花飛濺著她,我看見她的樣子,自責得恨不能自己死去。 荷西去了的這些日子,我完完全全將父母親忘了,自私的哀傷將我弄得死去活來,竟不知父母還在身邊,竟忘了他們也痛,竟沒有想到,他們的世界因為沒有我語言的媒介已經完全封閉了起來,當然,他們日用品的缺乏更不在我的心思里了。 是不是這一陣父母親也沒有吃過什么?為什么我沒有想到過? 只記得荷西的家屬趕來參加葬禮過后的那幾小時,我被打了鎮靜劑躺在床上,藥性沒有用,仍然在喊荷西回來,荷西回來!父親在當時也快崩潰了,只有母親,她不進來理我,她將我交給我眼淚汪汪的好朋友格勞麗亞,因為她是醫生。我記得那一天,廚房里有油鍋的聲音,我事后知道母親發著抖撐著用一個小平底鍋在一次一次的炒蛋炒飯,給我的婆婆和荷西的哥哥姐姐們開飯,而那些家屬,哭號一陣,吃一陣,然后趕著上街去搶購了一些島上免稅的煙酒和手表、相機,匆匆忙忙的登機而去,包括做母親的,都沒有忘記買了新表才走。 以后呢?以后的日子,再沒有聽見廚房里有炒菜的聲音了。為什么那么安靜了呢,好像也沒有看見父母吃什么。“姆媽上車來,東西太重了,我送你回去。”我的聲音哽住了。 “不要,你去辦事情,我可以走。” “不許走,東西太重。”我上去搶她的重口袋。“你去鎮上做什么?”媽媽問我。 我不敢說是去做墳,怕她要跟。 “有事要做,你先上來嘛!” “有事就快去做,我們語言不通不能幫上一點點忙,看你這么東跑西跑連哭的時間也沒有,你以為做大人的心里不難過?你看你,自己嘴唇都裂開了,還在爭這幾個又不重的袋子。”她這些話一講,眼睛便濕透了。 母親也不再說了,怕我追她似的加快了步子,大風里幾乎開始跑起來。 我又跑上去搶母親袋子里沉得不堪的一瓶瓶礦泉水,她叫了起來:“你脊椎骨不好,快放手。” 這時,我的心臟不爭氣的狂跳起來,又不能通暢的呼吸了,肋骨邊針尖似的刺痛又來了,我放了母親,自己慢慢的走回車上去,趴在駕駛盤上,這才將手趕快壓住了痛的地方。等我稍稍喘過氣來,母親已經走遠了。 我坐在車里,車子斜斜的就停在街心,后望鏡里,還是看得見母親的背影,她的雙手,被那些東西拖得好似要掉到了地上,可是她仍是一步又一步的在那里走下去。 母親踏著的(www.lz13.cn)青石板,是一片又一片碎掉的心,她幾乎步伐踉蹌了,可是手上的重擔卻不肯放下來交給我,我知道,只要我活著一天,她便不肯委屈我一秒。 回憶到這兒,我突然熱淚如傾,愛到底是什么東西,為什么那么辛酸那么苦痛,只要還能握住它,到死還是不肯放棄,到死也是甘心。 父親,母親,這一次,孩子又重重的傷害了你們,不是前不久才說過,再也不傷你們了,這么守諾言的我,卻是又一次失信于你們,雖然當時我應該堅強些的,可是我沒有做到。 守望的天使啊!你們萬里迢迢的飛去了北非,原來冥冥中又去保護了我,你們那雙老硬的翅膀什么時候才可以休息? 終于有淚了。那么我還不是行尸走肉,父親,母親,你們此時正在安睡,那么讓我悄悄的盡情的流一次淚吧。 孩子真情流露的時候,好似總是背著你們,你們向我顯明最深的愛的時候,也好似恰巧都是一次又一次的背影。什么時候,我們能夠面對面的看一眼,不再隱藏彼此,也不只在文章里偷偷的寫出來,什么時候我才肯明明白白的將這份真誠在我們有限的生命里向你們交代得清清楚楚呢。 三毛作品_三毛散文集 三毛:三毛致賈平凹的信 三毛:我的寫作生活分頁:123
張曉風:好艷麗的一塊土 好艷麗的一塊土! 沙土是檜木心的那種橙紅,干凈、清爽,每一片土都用海浪鑲了邊——好寬好白的精工花邊,一座一座環起來足足有六十四個島,個個都上了陽光的釉,然后就把自己亮在藍天藍海之間(那種坦率得毫無城府的藍),像亮出一把得意而漂亮的牌。 我渴望它,已經很久了。 它的名字叫澎湖。“到澎湖去玩嗎?” “不是!”——我討厭那個“玩”字。 “去找靈感嗎?” “不是!”——鬼才要找靈感。 “那么去干什么?” 干什么?我沒有辦法解釋我要干什么,當我在東京產撫摸皇苑中的老舊城門,我想的是居庸關,當我在午后盹意的風中聽密西西比,我想的是瀑布一般的黃河,血管中一旦有中國,你就永遠不安! 于是,去澎湖就成了一種必要,當濁浪正濁,我要把剩在水面上的凈土好好踩遍,不是去玩,是去朝山,是去謁水,是去每一時中國的土皋上獻我的心香。 于是,我就到了澎湖,在曉色中。 “停車,停車,”我叫了起來,“那是什么花?” “小野菊。” 我跳下車去,路,伸展在兩側的干沙中,有樹、有草、有花生藤,綠意遮不住那些粗莽的太陽色的大地,可是那花卻把一切的荒涼壓住了——從來沒有看過這么漂亮的野菊,真的是“怒放”,一大蓬,一大蓬的,薄薄的橙紅花瓣顯然只有從那種艷麗的沙土才能提煉出來——澎湖什么都是橙紅的,哈蜜瓜的和嘉寶瓜的肉瓤全是那種顏色。 濃濃的艷色握在手里。車子切開風往前馳。 我想起兒子小的時候,路還走不穩,帶他去玩,他沒有物權觀念,老是要去摘花,我嚴加告誡,但是,后來他很不服氣的發現我在摘野花。我終于想起了一個解釋的辦法。 “人種的,不準摘。”我說,“上帝種的,可以摘。” 他以后逢花便問: “這是上帝種的還是人種的?” 澎湖到處都是上帝種的花,污染問題還沒有伸展到這塊漂亮干凈的土上來,小野菊應該是縣花。另外,還有一種仙人掌花,嬌黃嬌黃的,也開得到處都是——能一下子看到那么多野生的東西讓我幾乎眼濕。 應該做一套野花明信片的,我自己就至少找到了七八種花。大的、小的,盤地而生的,匍匐在巖縫里的,紅的,白的,粉紫的,藍紫的……我忽然憂愁起來,它們在四季的海風里不知美了幾千幾萬年了,但卻很可能在一夜之間消失,文明總是來得太蠻悍,太趕盡殺絕…… 計程車司機姓許,廣東人,喜歡說話,太太在家養豬,他開車導游,養著三個孩子——他顯然對自己的行業十分醉心。 “客人都喜歡我,因為我這個人實實在在。我每一個風景都熟,我每一個地方都帶人家去。” 我也幾乎立刻就喜歡他了,我一向喜歡善于“侃空”的村夫,熟知小掌故的野老,或者說“善蓋”的人,即使被唬得一愣一愣也在所不惜。 他的國語是廣東腔的,臺語卻又是國語腔的,他短小精悍,全身曬得紅紅亮亮的,眼睛卻因此襯得特別黑而靈動。 他的用辭十分“文明”,他喜歡說:“不久的將來……” 反正整個澎湖在他嘴里有數不清的“不久的將來。” 他帶我到林投公園,吉上將的墓前: “盧溝橋第一炮就是他打的呀,可是他不擺官架子,他還跟我玩過呢!” 他不厭其煩地告訴我“白沙鄉”所以得名是因為它的沙子是白的,不是黑的——他說得那么自豪,好像那些沙子全是經他手漂白的一樣。 牛車經過,人經過,計程車經過,幾乎人人都跟他打招呼,他很得意: “這里大家都認得我,——他們都坐過我的車呀!” 我真的很喜歡他了。 去看那棵老榕樹真是驚訝,一截當年難船上的小樹苗,被人撿起來,卻在異域盤根錯節地蔓延出幾十條根(事實上,看起來是幾十條樹干),葉子一路綠下去,猛一看不像一棵樹,倒像一座森林。 樹并不好看,尤其每條根都用板子箍住,而且隔不多遠又有水泥梁柱撐著,看來太匠氣,遠不及臺南延平郡王祠里的大榕軒昂自得,但令人生敬的是那份生機,榕樹幾乎就是樹中的漢民族——它簡直硬是可以把空氣都變成泥土,并且在其間扎根繁衍。 從一些正在拆除的舊房子看去,發現墻壁內層竟是海邊礁石,想象中魯恭王壞孔子壁,掘出那些典籍有多高興,一個異鄉客忽然發現一棟礁石暗墻也該有多高興。可惜澎湖的新房子不這樣蓋了,現在是灰色水泥墻加粉紅色水泥瓦,沒有什么特色,但總比臺北街頭的馬賽克高尚——馬賽克把一幢幢的大廈別墅全弄得像大型廁所。 那種多孔多穴的礁石叫老砧石,仍然被用,不過只在田間使用了,澎湖風大,有一種摧盡生機的風叫“火燒風”,澎湖的農人便只好細心地用老砧石圍成園子,把蔬菜圈在里面種,有時甚至蒙上舊漁網,蒼黑色的老砧石詰曲怪異,疊成墻看起來真像石堡,蔬菜就是碉堡中嬌柔的公主。 在一方一方的蔬菜碉堡間有一條一條的“沙牛”——沙牛就是黃牛,但我喜歡沙牛這個鄉人慣用的名字。 一路看老砧石的萊園,想著自己屬于一個在風里、沙里以及最瘦的瘠地上和最無憑的大海里都能生存下去的民族,不禁滿心鼓脹著欣悅,我心中一千次學孔丘憑車而軾的舊禮,我急于向許多事物致敬。 到了鯨魚洞,我才忽然發現矗立壁立的玄武巖有多美麗!大、硬、黑而驕傲。 鯨魚洞其實在退潮時只是一圈大穹門,相傳曾有鯨魚在漲潮時進入洞內,潮退了,它死在那里。 天暗著,灰褐色的海畫眉忽然唱起來,飛走,再唱然后再飛,我不知道它急著說些什么。 站在被海水打落下來的大巖石上,海天一片黯淡的黛藍,是要下雨了,澎湖很久沒下雨,下一點最好。“天黑下來了,”駕駛說,“看樣子那邊也要下雨了。” “那邊! 同戴一片海雨欲來的天空,卻有這邊和那邊。 同弄一灣漲落不已潮汐,卻有那邊和這邊。 煙水蒼茫,風雨欲來不來,陰霾在天,浪在遠近的巖岬上,剖開它歷歷然千百萬年未曾變色的心跡。 “那邊是真像也要下雨了。”我吶吶地回答。 天神,如果我能祈求什么,我不做鯨魚不做洞,單做一片悲澀沉重的云,將一身沛然舍為兩岸的雨。 在餐廳里吃海鮮的時候,心情竟是虔誠的。 餐館的地是珍珠色貝殼混合的磨石子,院子里鋪著珊瑚礁,墻柱和樓梯扶手也都是貝殼鑲的。 “我全家揀了三年哪!”他說。 其實房子的格局不好,談不上設計,所謂的“美術燈”也把貝殼柱子弄得很古怪,但仍然令人感動,感動于三年來全家經之營之的那份苦心,感動于他知道澎湖將會為人所愛的那份欣欣然的自信,感動于他們把貝殼幾乎當圖騰未崇敬的那份自尊。 “這塊空白并不是貝殼掉下來了。”他唯恐我發現一絲不完美,“是客人想拿回去做紀念,我就給了。 如果是我,我要在珊瑚上種遍野菊,我要蓋一座貝殼形的餐廳,客人來時,我要吹響充滿潮音的海螺,我要將多刺的魔鬼魚的外殼注上蠟或魚油,在每一個黃昏點燃,我要以鯨魚的劍形的肋骨為桌腿,我要給每個客人一個充滿海草香味的軟墊,我要以漁網為桌巾,我要…… ——反正也是胡思亂想—— 龍蝦、海膽、塔形的螺、鮭魚都上來了。 說來好笑,我并不是為吃而吃的,我是為賭氣而吃的。 總是聽老一輩的說神話似的譚廚,說姑姑筵,說北平的東來順或上海的……連一只小湯包,他們也說得有如龍肝鳳膽,他們的結論是:“你們哪里吃過好東西。” 似乎是好日子全被他們過完了,好東西全被他們吃光了。 但他們哪里吃過龍蝦和海膽?他們哪里知道新鮮的小卷和九孔,好的海鮮幾乎是不用廚師的。像一篇素材極好的文章,技巧竟成為多余。 人有時多么愚蠢,我們一直系念著初戀,而把跟我們生活幾乎三十年之久的配偶忘了,臺澎金馬的美恐怕是我們大多數的人還沒有學會去擁抱的。 我愿意有一天在太湖吃蟹,我愿意有一天在貴州飲茅臺,我甚至愿意到新疆去飲油茶,不是為吃,而是為去感覺祖國的大地屬于我的感覺,但我一定要先學會虔誠的吃一只龍蝦,不為別的,只為它是海中——我家院宇——所收獲的作物,古代曾有一個帝王將愛意和尊敬給了一株在山中為他遮住驟雨的松樹,我怎能不愛我廿八年來生存在其上的一片土地,我怎能不愛這相關的一切。 跳上船去看海是第二天的事。 船本來是漁船,現在卻變成游覽船了。 正如好的海鮮不需要廚師,好的海景既不需要導游也不需要文人的題詠,海就是海,空闊一片,最簡單最深沉的海。 坐在船頭,風高浪急,浪花和陽光一起朗朗地落在甲板上,一片明晃,船主很認真從事,每到一個小島就趕我們下去觀光——島很好,但是海更好,海好得讓人起鄉愁,我不是來看陸地的,我來看海,干凈的海,我也許該到戶籍科去,把身份證上籍貫那一欄里“江蘇”旁邊加一行字——“也可能是‘海’。” 在什么時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一定曾經隸籍于海。 上了岸第一個小島叫桶盤,我到小坡上去看墳墓和屋子,船認認真的執行他的任務——告訴我走錯了,他說應該去看那色彩鮮麗的廟,其實澎湖沒有一個村子沒有廟,我頭一天已經看了不少,一般而言潮湖的廟比臺灣的好,因為商業氣息少,但其實我更愛看的是小島上的民宅。 那些黯淡的(www.lz13.cn)、卑微的、與泥土同色系的小屋,漲潮時,是否有浪花來叩他們的窗扉;風起時,女人怎樣焦急的眺望。我們讀冰島漁夫,我們讀辛約翰的《馳海騎士》,但我更想讀的是匍匐在巖石間屬于中國漁民討海的故事。 其實,一間泥土色的民宅,是比一切的廟宇更其廟宇的,生于斯,長于斯,枕著濤聲,抱著海風的一間小屋,被陽光吻亮了又被歲月侵蝕而斑駁的一間小屋,采過珊瑚,捕過魚蝦,終而全家人一一被時間攫虜的一間小屋,歡樂而凄涼,豐富而貧窮,發生過萬千事卻又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悠然意遠的小屋一一有什么廟宇能跟你一樣廟宇? 繞過坡地上埋伏的野花,繞過小屋,我到了墳地,驚喜地看到屋墳交界處的一面碑,上面寫著“泰山石敢當止”,下面兩個小字是“風煞(也不知道那碑是用來保護房子還是墳地,在這荒涼的小島上,生死好像忽然變得如此相關相連)。漢民族是一個怎樣的民族!不管到哪里,他們永遠記得泰山,泰山,古帝王封禪其間的、孔子震撼于其上的、一座怎樣的山! 有一個小島,叫風柜,那名字簡直是詩,島上有風柜洞,其實,像風柜的何止是洞!整個島在海上,不也是一只風柜嗎,讓八方風云來襲,我們只做一只收拿風的風柜。 航過一個個小島,終于回到馬公——那個大島,下午,半小時的飛機,我回到更大的島——臺灣。我忽然知道,世界上并沒有新大陸和舊大陸,所有的陸地都是島,或大或小的島,懸在淼淼煙波中,所有的島都要接受浪,但千年的浪只是浪,島仍是島。 像一座心浮凸在昂然波涌的血中那樣漂亮,我會記得澎湖——好艷麗的一塊土! 張曉風散文__張曉風作品集 張曉風:綠色的書簡 張曉風:母親的羽衣分頁:123
【最省運費日北代購專家】日本眼鏡代購懶人包 日本代購入門 日本樂天美容電器代購最便宜【好溝通的日本代購平台】日本樂天自行車維修用品代購懶人包 日本樂天兒童安全用品集運代理推薦 日本多肉代買【日本代購匯率最划算】日本Mandarake官網代購 日本代買費用 日本咖啡包轉運代購推薦